竞技体育到底是比人,还是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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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传奇缔造者。

1993年在长跑教练马俊仁的带领下,三名田径队员分别在斯图加特世界田径大奖赛中,包揽了10000米、3000米、1500米的冠军。曾经的薄弱项目摇身一变成为了国人的骄傲,赫赫有名的“马家军”由此成为了那个年代的传奇缔造者。

但很快,这个“传奇”就被打下了神坛。

在作家赵瑜撰写的《马家军调查》中,他披露到,马俊仁从1991年开始便逐渐给队员亲自喂服或者注射针剂兴奋剂[1]。

丑闻的爆出,也让外界看到了马家军令人震撼并恐怖的另一面。

类似这样的“传奇”在竞技赛场上已然屡见不鲜。每逢重大体育赛事,总会爆出各种兴奋剂问题。今天我们抛开所有的误区与偏见,开诚布公地聊聊禁药背后的科学。

什么是兴奋剂?

提到兴奋剂,或许有人第一反应是毒品,也或许是一类能让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能量物质。但其实,兴奋剂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兴奋剂源于药物,但又不是某一种单一的药物,它是国际体育组织规定的禁用药物和方法的统称。

按照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的官方定义,判断一种药物是否属于兴奋剂,有以下三个标准:是否有增强运动员表现的效用、是否会伤害运动员的健康,以及是否违反了体育精神。一种药物进入被禁名单,必须满足这三条标准中的两条[2]。

随着国际制药巨头在研发新药速度上的提升,禁药名单也越来越长。

2020年世界反兴奋剂机构将这一清单扩大为11类禁用物质(激素及代谢调节剂、促蛋白合成类固醇、麻醉剂等)和3类禁用方法(血液和血液成分篡改、化学和物理篡改、基因和细胞兴奋剂)[3]。

兴奋剂对运动员的提升有多大?

只要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兴奋剂问题也是一样。

你以为运动员真的就不怕悠悠之口?不怕身败名裂吗?

怕,当然怕了!但是和潜在的利益相比,这其中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先拿我们最常见的一类兴奋剂——促蛋白合成类固醇来说说。

2018年反兴奋剂检测数据报告显示,使用最泛滥的禁药是促蛋白合成类固醇,这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类似雄性激素药物,它能代替身体中分泌的睾酮,激活细胞中的雄激素受体,让身体中的部分细胞增加蛋白质产量,合成更多细胞,从而促进肌肉发达,增强体力[4]。

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显示,服用类固醇的举重运动员在10周的训练中,肌肉增长了6.1千克,比服用安慰剂的运动员(1.9千克)多长了4.2千克肌肉,他们的蹲举成绩也比安慰剂组高出16%[5]。

再来说说另一种可以与促蛋白合成类固醇相媲美的兴奋剂——人类生长激素。这也是一种常见的兴奋剂,同样能刺激肌肉生长,提升肌肉量。

根据2010年的研究,人类生长激素可以让运动员在百米冲刺时提升0.4秒的成绩[6]。作为外行,我们可能觉得这微乎其微,但对于短跑运动员来说,这足以改写历史。

之前某乎上有个热门话题:100米短跑提升0.1秒有多难?创造了很多“神话”的短跑运动员苏炳添的答案被推到了首位,他回答说:那太难了。0.1秒可厉害了,提高0.01秒都有点难,我从9.99到9.91(提高0.08秒)用了3年时间吧。

对于一个优秀的运动员来说,提升0.1秒都那么难,可想而知0.4秒的诱惑有多大。这也是有些运动员宁愿选择“富贵险中求”的原因。

除了上面的两种兴奋剂外,体育赛场上还经常见到一种血液兴奋剂,促红细胞生成素(EPO)。EPO能增加体内血红细胞的含量,让身体给肌肉输送更多的氧气,提高运动员的耐力,这也是为什么一些马拉松、游泳或自行车运动员都钟爱EPO的原因。

根据美国之前的一项研究,一组受过良好训练的年轻男子在自行车计时赛中仅注射135毫升红细胞,就能使其成绩提高4.7%[7]。

也正因为EPO,连续七年蝉联环法冠军的著名自行车手阿姆斯特朗才被剥夺冠军头衔,并终身禁赛。

总而言之,在运动员看来,兴奋剂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实力得到激增,就跟玩游戏开外挂一样,照谁都会心动。

如何判断运动员服用了兴奋剂?

也正是如此,兴奋剂的检查才会很严格。

兴奋剂的检查一般以尿检为主,血液检查为辅助检查。后者主要用来对付那些在尿样中难以检测的违禁药物和违禁方法。

无论在赛前、赛后还是平时,运动员们随时都可能遭遇各级体育组织派出的检测人员的突然袭击。

整个尿检流程大致如下:运动员首先需要挑选一套独立密封的尿杯,当着一名同性检查官员的面,把裤子脱到膝盖以下,把上衣掀到胸部以上,再撸起袖子,在她/他的注视下采集尿样[8]。整个收样过程,尿杯由运动员保管。

虽然隔着屏幕都觉得尴尬,但这却是每一位运动员都可能要面临的场景。

在采集至少90毫升的尿量后,运动员需要在兴奋剂检察官的监督之下,先将至少30毫升尿量倒入B瓶,再将至少60毫升尿量倒入A瓶,但要留一些尿在尿杯中,用于测定尿比重和PH值。

如果尿比重和PH值不达标,运动员需要再次提供尿液。如果符合要求,样品就会被送进经过认证的兴奋剂检测实验室。其中A瓶用于分析,B瓶保存备用。

在实验室中,检测人员会根据具体项目检测A瓶样品中是否含有违禁物质,如果检测呈阳性,就需要对B瓶再做一次检测。

血检也是按一定程序,取运动员的血液进行检测、分析,根据血液中是否含有违禁药物,来判断运动员是否服用兴奋剂。

但这就跟监考老师抓作弊的一样,总有人运气好或是手段高明能逃过检测,所以反兴奋剂机构会要求实验室将冷冻样本保存超过规定的3个月,甚至10年,以备检查。

然而就算这样还不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运动员间断服药或是低剂量服药,还是很难被检出,所以国际反兴奋剂机构又推出了另一个“新武器”——运动员生物护照(biological passport)。

生物护照,其实是运动员的一个电子生物信息记录,分为两个模块,血液模块和类固醇模块[9]。无论运动员的检测结果是否呈阳性,他们检测的血液和类固醇指标都会被记入护照。然后从纵向水平上分析、对比,通过生物指标的变化判断运动员是否违禁。如果指标有异常波动,就代表运动员可能服用禁药了。

举个例子,睾酮大家基本都熟悉,是人体分泌的激素之一,所以睾酮制剂很难检测。在生物护照的类固醇模块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检测指标——睾酮和表睾酮的比值,简称T/E比。虽然不同人的T/E比差别较大,但个体的T/E比是相对稳定的。所以如果运动员的T/E比出现明显变化,那就说明他很有可能服用了睾酮制剂。

换句话说,即使没有直接检测到兴奋剂,生物护照也可以通过生物指标的纵向对比分析间接判断运动员是否服用了兴奋剂。

中国著名的马拉松高手王佳丽就因为生物护照中的血液样品指标出现异常波动,才被判定为兴奋剂违规。

反兴奋剂不仅仅是为了公平

兴奋剂检查如此严格,也是为了保证运动员之间的公平性。

也正因为如此,有人开发脑洞:如果运动员都服用同样效果的兴奋剂,那就和大家都不服用兴奋剂一样,是“公平”的。

在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此脑洞开得有点大,实在是很危险。

是药三分毒,兴奋剂也不例外。历史上因为兴奋剂猝死的运动员并不在少数。

从1968年到1988年的20年间前东德(东德原名叫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存在于1949年至1990年,是一个中欧地区的社会主义国家)推行“国家计划14.25”,在多数少年运动员不知情的情况下,诱迫他们服用以类固醇为主的兴奋剂,导致20年间至少一百位东德运动员死亡,还致使许多女运动员在日后生活中饱受生理特征男性化所带来的种种痛苦[10]。

曾经的辉煌一时的马家军成员也因为兴奋剂的问题,身体出现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

反兴奋剂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抑制人类极限,也不是为了封杀运动员们的佳绩和世界纪录,而是在以保障运动员们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保证比赛的公平性。

尽管知道在这样一个常以毫厘定胜负的高水平运动员比赛赛场上,偷食“禁果”者仍然大有人在。但还是希望未来的某次比赛,关于兴奋剂的报道为零。

参考文献:

[1].https://hzdaily.hangzhou.com.cn/dskb/html/2016-02/04/content_2191007.htm

[2].Lazzoli J K. What every physician should know about doping and doping control[J]. Revista da Associação Médica Brasileira, 2016, 62(2): 101-105.

[3].https://www.wada-ama.org/sites/default/files/wada_2020_english_prohibited_list_0.pdf

[4].WADA. 2018 anti‐doping testing figures.

[5].The effects of supraphysiologic doses of testosterone on muscle size and strength in normal men[J].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1996, 335(1): 1-7.

[6].The effects of growth hormone on body composition and physical performance in recreational athletes: a randomized trial[J]. 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 2010, 152(9): 568-577.

[7].Time Trial Performance Is Sensitive to Low-Volume Autologous Blood Transfusion[J]. Medicine and science in sports and exercise, 2019, 51(4): 692-700.

[8].https://www.usada.org/sample-collection-process/urine/

[9].Monitoring of biological markers indicative of doping: the athlete biological passport[J]. British journal of sports medicine, 2014, 48(10): 827-832.

[10].http://v.ifeng.com/c/v/v002rb-_dFujQJvD2ZsYnzjSbeGyxk4vYjvXC7MOEG8TtsqI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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