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双酚A（BPA），相信大多数读者都不陌生。尤其是家里有娃的读者，在选择奶瓶或水瓶时，都要特地选择不含双酚A的产品。这个在水瓶、婴儿奶瓶和食品容器等塑料制品中广泛使用的化学物质，由于涉嫌危害婴幼儿的健康，在2008年遇到了危机。当年，加拿大在全世界范围内率先宣布双酚A有毒，禁止含有双酚A的婴儿奶瓶进口、销售和打广告。随后，美国、欧盟和中国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纷纷禁止婴儿用品中使用双酚A，并且限制其他产品中双酚A的含量[1, 2]。一时间，双酚A成了过街的老鼠。商家纷纷放弃双酚A，用BPS、BPF、BPAF、BPZ、BPP等跟双酚A化学性质类似的物质替代双酚A。短短10年时间，BPS等双酚A的替代品已经成为人们的新宠。
遗憾的是，近日，华盛顿州立大学的遗传学家Patricia Hunt在研究双酚A对小鼠生殖状况的影响时，发现BPS等双酚A的替代品并不安全。双酚A替代品和双酚A都会扰乱幼鼠精子和卵细胞的形成。
更可怕的是，双酚A和这些替代品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即使彻底清除环境中的BPS和双酚A，它们对小鼠生殖细胞的影响会延续3代才能消除。也就是说，第一代小鼠接触BPS和双酚A之后，它后面的三代小鼠都要遭殃。Hunt团队的这项发现刊登在《细胞》杂志旗下的著名期刊Current Biology上[3]。
虽然这项研究是在小鼠身上完成的，但研究人员认为结果可能适用于人类[4]。或许我们是时候审视不含双酚A，但含有BPS、BPF、BPAF、BPZ、BPP等替代品的婴幼儿用品了。
双酚A是俄罗斯化学家Aleksandr Dianin于1891年合成的，不过当时他肯定没有预料到，这个双酚A日后会成为走进全球家家户户，年销售额高达60亿美元的商品[5]。到1930年代，英国化学家Charles Edward Dodds发现双酚A其实是一种人工雌激素[6]，暗示它可能对人体健康有一定的影响，但没引起足够的重视。在1950年代，一些化学家发现用双酚A合成的塑料更坚硬透明。于是，双酚A合成的塑料顺理成章用来制作各种塑料制品，包括婴幼儿的奶瓶。1998年的某一天，Hunt正在分析一项实验的数据，突然发现，那些生活在含双酚A的鼠笼里的对照组小鼠，在形成卵子的过程中，减数分裂发生紊乱，造成卵细胞畸形[7]。这个发现立刻引起全社会对双酚A的关注。随后，科学家们陆续发现双酚A对猴，鱼以及人类都有普遍的伤害[8]。其中，对人类的影响尤其引人关注。双酚A作为一种外源的激素干扰物，会使人正常的激素激素功能受到干扰，损害人的各种组织器官。有证据表明，双酚A能通过消化道、肺、皮肤进入体内，并会导致婴儿和儿童神经发育和行为出现异常[9]。随后，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各国纷纷出台政策禁止含双酚A的婴幼儿商品销售。含BPS、BPF、BPAF、BPZ、BPP等双酚A替代品的奶瓶就自然而然的塞进了婴幼儿的嘴里。
其实大家对双酚A这些替代品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从化学结构上看，双酚A的替代品就和双酚A非常相似。为了检验双酚A替代品的安全性，Hunt实验室给小鼠口服了双酚A及其替代品，检测其对小鼠生殖系统的影响。按照美国环保署的规定，每克体重每日摄入50ng 双酚A被认为是安全的，对人类来说，这个量也是一种低剂量暴露。于是，他们按低于这个标准，每日给刚出生1-8天的雄性小鼠喂食20ng/g的双酚A或替代品时，发现在小鼠生长至6周后，其生殖细胞的减数分裂受到了明显影响。这些小鼠生殖细胞进行减数分裂时，同源重组的频率明显降低，从而使精子的产生过程出现异常，使精子的数目降低。这表明双酚A替代品和双酚A一样有害，都会对哺乳动物的生殖系统造成损害！
不仅如此，他们将这些雄性小鼠产生的后代，移到没有双酚A或双酚A替代品的环境中。通过定量分析同源重组频率的方法，检测了小鼠减数分裂受到干扰的程度，得到了非常惊人的结果！研究人员连续检测了四代雄性小鼠生殖细胞的减数分裂情况。发现与对照组相比，即使不再接触污染物，父辈受到的影响都会传给子孙，并且连续影响两代，直到第三代才恢复到正常水平！而双酚A替代品和双酚A一样，同样会使雌性小鼠减数分裂受到影响，使同源重组的频率异常升高，从而造成染色体畸形，使卵子失去活性！
这是科学家首次证实双酚A及其替代品不仅会影响接触者本身的生殖能力，还会连续影响其未接触污染物的后代。作者表示，他们的研究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双酚类化合物的担忧。虽然数据主要来源于啮齿类动物，但考虑到发育和生殖系统的相似性，使得人们不得不慎重对待这类物质对人类本身的影响。
在中国，科学家调查了514名工厂工人，发现尿液双酚A含量高的工人中，精子质量差的比例是正常人的四倍[10]。对于女性的影响同样不容忽视，2013年美国哈佛医学院的研究首次证实，双酚A对人类卵母细胞成熟过程有负面影响。[11]
目前，双酚A及其替代品已进入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2003-2004年，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调查发现，在采集的2500多份尿液样本中，有93%的样本中检测到了双酚A[12]。以目前双酚A及其替代品的普及程度，尿液中含双酚A及双酚A替代品的人群占比肯定不低。
考虑到双酚A对我们健康潜在的危害，美国FDA和NIH也给出了相关建议[13]，希望能帮助大家减少对双酚A及替代品的接触：
(1)查看塑料容器底部回收码。避免使用标有代码3或7的塑料容器。
(2)减少食用罐头食品。罐头内衬中使用的双酚A可能会渗入食物中。
(3)使用塑料容器的替代品，包括玻璃、陶瓷、木材、陶瓷和不锈钢容器。
(4)使用新的塑料瓶。老旧或划痕会导致更多的双酚A释放。
(5)不要把非常热或煮沸的液体放在双酚A制成的塑料容器中。
进入工业时代以来，各种工业产品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但潜藏的危险也悄然而至。以科技进步来阻止伴随科技而生的威胁。这个时候你需要更加了解生物医学的进展。
参考文献
[1]《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食品接触材料及制品通用安全要求》（GB 4806.1-2016）
[2] https://www.fda.gov/newsevents/publichealthfocus/ucm064437
[3] Replacement Bisphenols Adversely Affect Mouse Gametogenesis with Consequences for Subsequent Generations[J]. Current Biology, 2018
[4] https://www.livescience.com/63592-bpa-free-plastic-dangers.html
[5] http://archive.jsonline.com/watchdog/watchdogreports/34532374.html/
[6] https://www.packagingdigest.com/food-safety/history-bpa
[7] Bisphenol a exposure causes meiotic aneuploidy in the female mouse.[J]. Current Biology, 2003, 13(7): 546-553
[8] Evidence for bisphenol A-induced female infertility: a review (2007-2016). Fertil. Steril. 106, 827–856.
[9] Bisphenol A exposure and children’s behavior: A systematic review. J. Expo. Sci. Environ. Epidemiol. 27, 175–183.
[10] Relationship Between Urine Bisphenol-A Level and Declining Male Sexual Function. Journal of Andrology, 31(5), 500-506.
[11] Bisphenol-A and human oocyte maturation in vitro. Human Reproduction, 28(10), 2735-2745.
[12] Exposure of the U.S. Population to Bisphenol A and 4-tertiary-Octylphenol: 2003–2004[J]. Environmental Health Perspectives, 2007, 116(1): 39-44.
[13] https://www.livescience.com/38981-5-ways-limit-bp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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