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性氧似乎在每个生物过程中都掺和了一脚,对病生理有各种各样复杂的作用。最为普通人所了解的,可能还得属活性氧的杀伤能力,它能对细胞和周围组织造成致命打击。氧化应激状态与无数疾病的发病机制有关,包括神经退行性疾病和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和癌症。
能直接对抗氧化过程的还得属抗氧化剂。严谨一些来说抗氧化剂的定义,“通过与氧化剂反应延缓、防止或消除对特定目标分子的氧化损伤的物质”。从这个定义中我们多少能读出一些正面倾向,实际生活中接触到的含有抗氧化作用的产品,也多是对健康有益的宣传角度。
肿瘤组织中,由于代谢改变、炎症、缺氧环境和癌基因驱动的活性氧生成酶上调,会存在更多的活性氧,不管怎么看都需要抗氧化剂来“对冲”一下。然而事实如何呢?
近期,《分子细胞》杂志发表了一篇综述论文,系统地讨论了抗氧化调节在癌症中的各种作用,其间观点或许要让对“抗氧化”拥趸者们大跌眼镜了。
不受控制的氧化应激会导致DNA损伤、突变和肿瘤的发生,这句话乍一看似乎能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活性氧本质上是有害的,而抗氧化对人类健康的几乎所有方面都有助益。从这一常见误解出发,维生素/矿物质等抗氧化膳食补充剂卖得如火如荼也就不难理解了。
别说你没吃过,我不信。
虽然不同流行病学调查结果略有差异,但报告的抗氧补充剂使用率普遍在50%以上,且年龄越大、学历越高的人群更可能尝试。
但抗氧化剂对癌症的预防效果却并未得到证实。从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进行的大型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中,始终未能观察到临床益处,部分抗氧化剂甚至还增加了全因死亡率。
或许,吃保健品片还是和好好吃饭不一样?
有种假设认为,临床试验中测试的抗氧化剂作为单独的化学物质直接摄入,与通过食物摄入起到的作用是不同的,因为食物中有复杂的抗氧化剂、维生素和矿物质组合。
如果真存在这样的神秘组合,我们目前还是没解码出来的。
抗氧化是否真的有助于抗癌其实也值得商榷。要知道,氧化损伤是放疗等癌症治疗方法的主要机制,抗氧化反而有可能通过降低治疗效果来保护肿瘤。一些实验室里的发现也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抗氧化剂能够通过多种机制加速癌症进展。
暂且不讲外来的抗氧化剂,我们人体内部就存在自己的、深度参与癌细胞生物学的内源性抗氧化剂。
谷胱甘肽(GSH)是多种抗氧化酶的作用底物,还能以较低水平自发清除活性氧。有趣的是,谷胱甘肽合成过程中必须的谷氨酸-半胱氨酸连接酶(GCLC)的一个修饰亚基(GCLM)可以允许谷胱甘肽的细胞内积累,而缺失GCLM可显著阻止肿瘤的发生和发展。
核因子红系2相关因子2(NRF2)是多种抗氧化酶的重要转录调节因子,它也是支持肿瘤发生的。在高达25%的肺鳞状细胞癌、15%的肺腺癌和23%的食管/胃鳞状细胞癌中都发现了阻止NRF2降解的体细胞突变,高水平NRF2与癌症预后不良有关。
转移过程中也有抗氧化的参与。转移癌细胞要遭受更强的氧化应激威胁,叶酸途径可促进NADPH产生,有助于癌细胞应对氧化应激,与之对应的是,叶酸的确支持转移、补充叶酸也会给癌症发病和死亡带来负面影响。
复杂的分子机制不再多说,总而言之,抗氧化实际上也担当者癌症推动者的角色,并且可能导致对抗癌疗法的耐药。
其实癌细胞自己也在非常积极地抗氧化。对肿瘤微环境(TME)中物质的分析可发现肿瘤对抗氧化物前体的快速摄取,癌细胞也从周围的基质细胞中获得相应的营养物质。
看过上面的内容,大家对抗氧化的印象可能要彻底颠倒了。难道在癌症中,抗氧化干的就全是坏事儿吗?就没有做好事的时候吗?
要是我能斩钉截铁地答一个没有,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惜,现实之复杂难以简述,有研究发现,NRF2激活对肿瘤发生的影响,在不同环境下可以逆转为减缓癌症的进展和转移。
对于致癌物驱动的肿瘤,NRF2可以在起始阶段发挥抑制作用,但支持进展;对遗传驱动的肿瘤,NRF2可以称为起始的推手,但阻止向高级别进展。
你看,这个事儿真的很乱。
癌变的不同阶段细胞需要不同的特征才能茁壮生长,因此抗氧化剂在癌变过程中的角色转换也非常丝滑。
放弃了,复杂问题交给专家研究去吧。
对咱们普通人来说,有用的信息可能就是,如果你还在吃抗氧化补充剂来预防癌症,那真没必要了。
参考资料:
https://www.cell.com/molecular-cell/fulltext/S1097-2765(23)00917-6